有一双鞋子在黎明里散步
我喜欢美丽的脚,有很多人热爱美丽的面孔有更多的人倾向于美丽的身材,我还是觉得美人先得有双美丽的脚,不一定是概念化的纤纤玉足,但是看上去秀美健康、走起路来爽朗大方,我管拥有这样的脚的女孩都叫美人。因此我无法想象一个可人的脸与一个风情的身子都向天朗诵的时候下面是一双粗陋蠢笨的脚。一双脚的好看要比一个面孔或者一副身材的好看更让人喜悦和舒服。面孔与身材在明处,花大力气去修饰的可能与结果以假乱真的可疑程度相当。有多少人肯在脚上下功夫?起码以我的浅薄见识,看见的多是用那些尖头高跟鞋“摧残”天足的例子,弄得街上满目疮痍不忍卒目,我的一位男性好友,每每见到如此暴虐天珍的“惨案”便惊得掩住自己裆部——倘一不小心冒犯了这些鞋的主人,后果不堪觊觎。
前几天去参加一些女性的聚会,胡同里一个随意散漫的酒吧,春日下午的太阳正娇,大家于是院落里散坐了闲聊,女人的话题,并不因为各位都是专业人士便就此专业起来,依然是吃喝玩乐最吸引人,时装美食珠宝男人……玉兰树下坐着两位三十上下的女子,面目晴朗,正脱了鞋袜晾晒脚丫,二人皆素面朝天衣饰内敛举止天然,脱下来的鞋是北京最普通也最“贵族”的手纳平底黑布鞋,上面胡乱绣着些花草。倒是那两双脚,修饰保养得白晰润泽,玲珑妩媚,并没染趾甲,片片晶莹若珍珠,足弓深深地隆起,可以放得下一只春天的杏子,高高的踝骨如羚羊般机警,仿佛随时随地可以逃脱轻浮的一触。
就说回鞋子,不知为什么,我之于高跟鞋的绝望与之于今生有幸成为贵妇的绝望一般深刻,深的我不敢张望,只有去张望那些平跟的鞋。平底的鞋是多么舒服和肆无忌惮。最喜欢仲春的日子,一条洁净的蓝牛仔裤,下面一双素面的布鞋,最好裤子上的花草与鞋上的配合默契,走在宽街走在后海走在和平里或者安慧桥,腿儿修长脚步轻盈,看着路边的杨槐想着自己的心思,那份属于“柴禾妞儿”的朴素的清爽是春天的香椿炒鸡蛋。小时候,老爸(那时候他是很俊郎的年轻男人)喜欢给我买灯芯绒的搭扣儿小花儿布鞋,配上有花边的纯棉袜子,袜子上两只小绒球随着走动一跳一跳。老爸说,知足吧,妞儿,这辈子你有一双小巧玲珑的脚,你知足吧。不说了不想了,换一双春天的鞋子,轻轻地走出门去,有一朵花正向着星空盛开,有一个声音听见那朵花叫喊,有一只狐狸在水边微笑,有一双鞋子在黎明里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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